【流年】喊你一声妈发自我肺腑（选择征文·小说）

妈！和我回家吧！当我面向你还喊出一声妈时，是在我内心深处经过一番沉痛的愧疚与自责之后，时间也从我们相识之时流淌过去了三年之久。

四年前的秋天，五十二岁的母亲突发脑出血离开了我们，半年后父亲认识了你。

父亲和我介绍你时很策略，采用那种慢慢渗透的方式，一点点由浅入深地和我谈及你种种好处，父亲这些话我岂能不明白，言外之意就是想和你组成家庭，而那时我却是百般阻挠，并立即直言不讳地指责父亲，说他对不起母亲，谴责他怎可在母亲仅去世半年就会和你相处，并且还产生出组成家庭的想法……

但父亲根本不在乎我那些指责与劝阻，父亲在明确我态度之后就不再与我沟通，但他却在背地里依然和你保持着来往，这些是我通过侧面观察，及向邻居们打听后才了解到的。

在我知道你们还有来往后感到十分不快，并在心中和父亲结下了疙瘩，在一个时期里甚至不理他，后来通过朋友们劝解，我才慢慢理解了父亲的做法，明白父亲毕竟才五十多岁，身边也应有个人陪伴，懂得了父亲身边有很多事情，不是我这个女儿完全可以代替的，虽然想到了这些，但也觉得就算父亲身边需要有人陪伴，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你，因在我思想中你与父亲根本就不合适，父亲毕竟曾是有一定地位的领导干部，虽因病离开领导岗位，但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，而你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老太太。

父亲见我持反对态度之后，就不再和我谈及你们的事情，我也更懒得打听这些，所以在父亲和你的事情上父女二人心照不宣，他不说、我也不问。

谁知半年之后的一天，父亲却突然和我宣布：“小婕，今天正式通知你，我决定和你李姨搬到一起生活，近期我就准备接她过来……”

我虽早有心理准备，当这些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时，我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，尽管我满腹怨气，却没丝毫办法阻止。因我心里清楚，父亲既然做出了决定，那就是说他已做过周密考虑，家里历年来的事情都是如此，只要父亲做出了决定，任何人也是改变不了的，这是父亲办事的一贯作风，更何况我也有自知之明，明白凭自己能力根本无法阻拦得了他，所以我便冷漠的态度看了看和蔼的父亲，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盯着他，在与父亲僵持了一会儿之后，便愤愤地夺门而去。

和父亲这次僵持之后，便对父亲态度极其冷漠，后来经过朋友几次开导，才勉强转变了对待父亲态度，父亲见我不再那么敌视他之后，马上就把他那些语言付诸于行动，立刻着手筹备起来，他约几个朋友安排车辆，在第三天就把你接来家中。

尽管你进这个家我满腹不高兴，但是，当父亲把你用车接来时，我还是强装笑脸把你迎进家门，同时也把满腹不快藏起，用虚伪的笑脸招待着你，并且故意约来一些有身份的朋友，在一高档次酒店安排了宴席，名义上是为你和父亲结合表示祝贺，实则是向你炫耀，打算给你来个下马威，想让你在没有正式成为家庭成员之前知难而退，让你想明白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，有什么资本可与我父亲结合，有什么资格可以给我做继母。

“这是某局王局长、这是某厂孙书记、这是刘经理……”我把一位位道貌岸然、衣冠楚楚的大小头头们，拉到面前逐一给你做着介绍。

令我想不到的是，你在他们面前居然没有丝毫自卑感，反而显露出一种不卑不亢的神态，并表情和蔼地应酬着他们：“——谢谢光临——欢迎你们……”

无论我介绍哪一位头头时，你都态度诚恳地与他们一一握手寒暄，倒像是一位领导者在接见下属，你这种举止言谈令我颇感意外，也令那些大小头头们觉得称奇，以至于事后一位当局长的闺蜜和我说：“你还说让我们去震唬她一下呢，结果倒让人家给我震了啊……”

你给我的意外还不止这些，我始终弄不明白，你一个看上去极普通的老太太，对在本市也算够档次的家庭生活，来了之后怎么会一点也感到不陌生，你做菜的厨艺简直就能和酒店的厨师媲美，特别是你烧茄子的手艺，酒店厨师烧出的茄子，味道根本无法和你做得烧茄子相提并论。可以这么说，自从你来了之后家里饭菜简直就提高了一个档次，而且每天都应时应晌，凭良心说，是你来家后才改变了我吃不到早饭的习惯。

特别是你对父亲的种种照顾，平心而论，作为父亲结发妻子的母亲，在她活着时都没对父亲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，吃饭时你都是眼睛盯着父亲，吃一碗给他盛一碗，拣好吃的菜夹给他，天天把父亲鞋垫掏出换成干的等等、等等，父亲被你伺候的一天乐得合不拢嘴，惹得丈夫羡慕地和我说：“你爸可是个真有福之人啊，想不到后找的老伴对他这么好，人们不都说半路夫妻不好相处吗？我咋看他们比原配夫妻的感情还好啊？你对待我如有李姨对待你爸三分之一就行……”

一次上班时在单位感觉不舒服，便让司机提前送我回家，回来时你正和父亲在窗下阴凉处聊天，我进屋时你们谁也没发现，躺在床上本想休息一会，窗外传来你们的对话：

你唤着我名字和父亲说：“小婕是不是怀孕了啊？我怎么看着她最近吃饭有些不对劲啊……”

父亲：“年轻人的事情我怎么去问啊？她也不傻不乜的，念了那么多书什么事情不懂啊！”

你：“念得书多也不行啊？毕竟她没经历过啊？这就是爹和妈的区别，孩子也不能什么话都和你这个爹说啊……”

父亲：“你就别瞎操心了，管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得了。”

你：“那怎么行啊？我既然进了这个家门，那么我就应尽职尽责，不管小婕对我这个妈认可与否，我在心里已把她当做闺女了，我明天非得问问她不可……”

父亲：“好、好，我不管，你问去吧。”

你：“小婕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，妈没了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，不过我还真有些担心，我问时她如损我几句可怎么办啊？到时候你可给我打圆场啊……”

说句良心话，当我听完你说的那些话时，在心里真的好生感动，所以当你第二天问起我是否怀孕了时，我都一五一十地和你如实相告，并且告诉你已经在医院检查过，我确实是怀孕了。

你从此对我倍加关怀，包括走路、动作都一一嘱咐，就连家里的饭菜，你也都是调样做些对孕妇身体、及胎儿发育都有利的食物。

有一天我休息时，你蹒跚着来到我房间，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和我说：“小婕啊，姨知道你在心里对我还有些芥蒂，但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，我在心里对你却是一点隔阂都没有，尽管我知道你对我和你父亲的事情持反对态度，但我也明白你这种排他心理很正常，可是你也应该知道，我与你父亲走到一起的事情，是发生在你母亲病故之后，之前我和你父亲根本就不认识，所以我们与那种第三者插足到一起生活是有根本区别的，因此你没必要对我产生敌视态度，我来这个家是想一心一意地和你父亲过日子。你可以不把我当母亲，但我必须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，自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，我在心里就把你当成亲生闺女了……小婕啊！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很久，今天说了你也别当回事，我说出来就是想心里痛快痛快，好了、今天就说这些吧，说太多了也没有用，让时间来验证我说得这些话吧……”

说实在的，你那天说得那些话对我也曾有所触动，但在我内心深处，一时之间却依然难以把你融入我情感世界里去，虽然也想拉近和你的距离，也说了些客套话和你敷衍着，但总是感觉和你之间隔着一层东西，究竟隔着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尽管我在心里和你还保持着距离，但你对我的关怀却与日俱增，在你百般关怀下我不能不承认、也不得不承认，你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，也瓦解着我心里对你保持的那道防线，我于最初时无视你的存在，慢慢变得你不在家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，甚至有时还主动和你说几句话，我思想动摇起来，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，以这种心态去对待一位实心实意和自己相处的老人，是不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，或者说干脆就是冷酷无情。

你并不是口是心非，确确实实把我当成你亲生闺女，在你精心照料下，我怀孕期间保养一直很好，惹得一个朋友用妒忌的语气说：“这个人有福、那个人有福的，我看谁也没有你有福，你这个后妈比一般亲妈都疼你，不怕你笑话，我亲妈对待我比你这个后妈差得远了啊……”

还真应了这位朋友说的话，这些话生儿子时得到了验证。儿子出生时我遭遇了难产大出血，而我却是那种极少见的RH阴性血，更要命的是医院血库里没有这种血源，院方在多家医院也都联系不到这种血，你一听就急了，焦急地对父亲说：“我年轻时患病曾有人给我输过血，只知道我血型很特别，当时也是费了很多周折才找到的血源，走，咱赶快去找医生，看看我血型和小婕的血是不是一种……”

有过医生化验，你的血样完全和我相同，我因流血过多需大量血源补充，你急切地问医生：“我闺女需要补充多少血……”

医生看了看你说：“最低也得600cc，最好一次性输入800cc才好……”

你当即让医生在你身上抽取800cc鲜血，然而医生却告诉你说：“老太太，不是你想让抽多少就可以抽多少的，按规定每人一次最多只能抽取400cc，多了会对人身体不利的……

然而你看着奄奄一息的我，却怎么也不肯罢休啊，用近乎蛮不讲理的态度和医生说：“规定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我闺女如因输血少而保不住性命，我这个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？再说了，她还不止是一个人的性命，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吗？此时就不要说对我利不利了，就算搭上我这条老命也值了，来吧，抽800cc吧……”

你那番慷慨激昂的话，顿时把父亲说得瞪大了眼睛，把医生说得无言以对，他们相互对望着，竟然一时之间不知可否。

你见状连连催促说：“医生，别犹豫了啊，我抽出800cc血死不了的，但我闺女输血少了危险性可就大了啊，快来吧……”

你说着撸起衣服袖子，把胳膊毫不犹豫地举到医生面前，非要医生一次性在你身上抽取800cc鲜血不可，在你那种“蛮横”态度坚持下，最终医生在你血管里抽出了600cc鲜血注入我血管。

当我身体输入你鲜血苏醒后，当我看着身边躺着的儿子，当父亲与医生和我说起你给我输血时说得那些话话时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，就算我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，此时也会被你的言行所融化，成串的泪珠在双眼里扑簌簌夺眶而出，那时在我的内心深处，确确实实是想喊你一句妈，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，抬起头哽咽地看着你说：“姨，谢谢你，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……”

你却满不在乎地说：“小婕啊，你这是说哪里话啊？这种情况谁赶上也都会这么做的，有谁会见死不救啊？何况你是我闺女啊？我哪有不管之理啊？所以根本谈不到谢字，但是说良心话，如果是别的患者，我最多也就奉献200cc保住他们性命而已……”

从此之后，我们“母女”关系有了很大程度地改善，当然，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，主要是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，从而也就改善了我们的关系。

特别是你对我儿子小华的照顾，简直就倾入了你一腔热血，天天都是全身心地伺候着他，就连我这个当妈的也不如你对小华投入的情感大，孩子除了吃奶之外，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你来照料。最初时我还有些不放心，直到后来有一次在小华有病时，我看你竟然偷偷地擦眼泪，我这才相信你对孩子情感是发自内心的，便暗自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人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怎么可以用那种狭隘的思想，去对待一个真心实意疼爱自己的人啊。

你在这个家里，从来都是做在前面吃到后边，最后坐到饭桌前的总是你，你总是以我工作忙为由拒绝让我洗碗干家务，看你一天忙忙碌碌地也感觉过意不去，便请来一位保姆想替你分担一些家务，可是没到一个星期保姆就被你给撵走了，你还风趣地和我说：“请保姆干嘛啊？嫌我做得饭菜不好吃啊？怎么样？这几天也尝到了吧？不是老太太自我感觉良好，她做得饭菜还真不如我，你要是有钱没处花的话，就把雇保姆的那些钱给我，我攒着将来和你爸爸旅游去……”

你已完全融入了这个家，大家习惯了吃你做得饭菜，特别是儿子小华，我弄得饭菜他根本不吃，到了他上幼儿园时，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还大吵大闹地要吃姥姥做得烧茄子。你每天早晨把儿子送去，晚间再按时接回来，在儿子的事情上我父亲都没有你付出的多，我这个家庭主妇反而倒成了甩手掌柜的，一天除了上班之外，孩子与家事基本就不闻不问了。

就在我们生活有规律地进行时，谁知天有不测风云、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，却突然之间在你身上得到了体现。

那天早饭后你领着儿子去幼儿园，祖孙俩正边走边聊时，你却突发脑血栓轰然倒在去幼儿园的路上，继而半身不遂而卧床瘫痪。

您有病住院之后，我虽知你是因与儿媳不睦一气之下才和父亲结合的，但你患病后我还是打电话通知了你儿子。

在你有病最初阶段，我、及全家人，也包括你儿子，对你病情治疗都很积极，大家希望你可以早些好起来，因这个家已经离不开你，但是，通过一段时间治疗，你病情虽有所好转但却收效甚微，看着钱如流水般被大把花掉，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了活思想。